老猫

       老天爷有的时候，就像小孩子一样。早上还阴冷蚀骨，中午已经艳阳万丈了，冬日的阳光，给人一种淡淡的温情。她还记得，冬天的时候，欢找一个角落懒懒地躺在那的太阳，享受暖冬的舒适。

       她出生的时候老猫已经快八岁了，老猫一直陪在她的身边，对于她来说老猫是名副其实的长辈，你总是慢慢悠悠地走了，拖着你超级肥胖的身子，一身白绒绒的毛，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，她好喜欢你的眼睛，蓝蓝的，清澈干净，那时候的她不懂，为何老猫的眼神是那样的通透。后来，妈妈说猫的一年寿命等于人的九年，小小的她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，直到她慢慢地长大，老猫慢慢地老去。

       她十一岁的时候，对于一只猫来说，老猫已经十九岁了，这对于一只猫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的高寿了，她和她的家人都很宠这只猫，她给它做舒适的窝，喂新鲜的鱼，也许是老猫的年纪摆在那里，她对于老猫总有一股子敬畏之心，她常常抱着老猫说说自己的小秘密或者心里话，老猫也只是静静地躺在她怀里什么反应都没有。平时的老猫也是一派闲适的样子，步伐缓缓地走着，每日懒懒地晒着太阳。可是只要老猫在，这个家里就不会有一只老鼠。

       又是一个冬天的中午，暖暖的阳光落在了她的书桌前，她不觉生出了一丝的困意，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，然后“咚”的一声，老猫有些笨重地跳上了她的桌面，她揉了揉眼睛，摸了摸老猫的头，老猫就那样凝视着她，一双空灵的蓝眼睛一直盯着她，她突然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情，她静静地看着老猫，这时候，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，清清淡淡，却满布沧桑。那个声音说道：

       “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她整个人一惊，立马转身过去，看了看四周却见不到任何人，她有些疑惑地转回身子去，又看到了老猫那让人难以忽视的眼神，她突然心生一个想法，这个想法很荒谬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她看到老猫的嘴动了动：“是我，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她又猛地吃了一惊，整个人从桌位上跳了起来，退后了几步。

        “孩子，不要害怕，回来我这里。”老猫的嘴巴在动，声音一直向她袭去。

         她愣了一阵子，似乎想到了什么，又重新慢慢地走了回去，坐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会说话？”她趴在了书桌上，盯着老猫看，眼睛中除了一丝丝的惊讶以外，倒也没有恐惧等情愫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年纪大了，活了十几年的，能不会说些话嘛……只是……唉。”老猫整个人趴在了桌面上，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忧愁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怎么了？”她眨着好奇的眼睛，看着老猫，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 “孩子，我老了，可能快不行了，只是想找个人讲讲话而已。”老猫调整了一下姿势，懒懒地趴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 “猫咪，你会一直活着的，你不会死的。”她用一种几乎执拗的态度说着，老猫看了她，又叹了一声：“傻孩子，生死有命，逃不掉的，我也活得够久了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几个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 “你有孩子？也是小猫咪吗？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它们？”

         老猫又抬头看了她一眼，才缓缓地将说了出来，原来早在她出生之前老猫就已经生了一胎小猫，一共三只。等到他们一两个月的时候，小猫都长开了，一只小猫身子丰满，一身的白色绒毛煞是可爱，而另外一只小花猫，身上有了一些淡褐色的绒毛，倒也是精灵活泼的。最后一只出生的猫却是一身灰色的毛，灰不溜秋的，可是看起来瘦瘦弱弱的，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，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，倒是让老猫心里很担心，总觉得这个孩子挨不过这个冬天。

       也许直觉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，没过多久，灰色的小猫意外地走丢了，在那寒冬腊月，一只刚刚出生的病弱小猫定是必死无疑的。老猫知道自己孩子是凶多吉少了，消沉了一段时间，在她的妈妈和爸爸的照顾下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 后来，过年了，她们家里来了很多亲戚，其中有两家的亲戚都看上了，这一窝小猫，其中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，好像是她爸爸的领导的妻子，一眼就喜欢上了那只小白猫，一直抱在手里玩弄个不停，她的爸爸见妇人喜欢就做了一个顺水人情，将小白猫送给了领导的夫人，领导夫人似乎非常满意，嘴上说了几句谢谢，就把小白猫给了身边的佣人拿回家里去了。老猫至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白猫了。

       “之后那个妇人没有再来过我家吗？怎么会没再见过呢？”她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   老猫摇了摇头：“后来，我也是无意中听你爸爸妈妈说过，小白它去到那个家以后倒是幸福了一阵子，吃吃喝喝都有仆人伺候着，养肥了好几圈，那个领导夫人倒也真的喜欢了它一段时间，可惜好景不长，后来那个夫人又不知怎么的突然喜欢上了养狗，又弄了一只牧羊犬回家，这一下子，小白就失宠了，由于之前的好吃好喝，还得上了富贵病，生活根本没办法自理。再后来，那个领导夫人看着又肥又病怏怏的小白，已经彻底地厌倦它了，就让它自生自灭了。后来，小白因为一身的富贵病，没多久就死了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既然不喜欢猫猫，为什么要养他们呢？”她年纪尚小，一时之间感伤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 老猫倒是显得平淡如水：“对于他们这些贵族人家来说，猫猫狗狗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似懂非懂。

        老猫又翻了一个身，懒懒地说着话：“小花猫后来也被你妈妈的表妹给带走了。她们家里倒是没有什么钱，你阿姨也对小花挺好的。只是你阿姨的婆婆一直不喜欢小花，我曾偷偷溜到那里探望过它，有好几次都见到你阿姨的婆婆对它拳打脚踢，只是后来，你阿姨怀孕了，你阿姨婆婆硬是说小花身上不干净，把小花从家里赶了出去，你阿姨也没有反对，后来，我就再也没见到小花……直到听到一些朋友说见到小花……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被一辆汽车……给轧死了……”，老猫的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，她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。她还很小，但是足以明白什么是死亡了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……是个命好的，遇到了你们，可是，这将近十四亿的人民中，有多少人能够真心待我们呢，在很多人的眼中我们不过是一枚草芥……不值一提。陈年旧事，不提也罢。”

       她依然在哭，哭的停不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 老猫突然撑起来自己的身子，走到了她的面前，用自己爪子在她的肩膀上抓了几下，用一种冷静的有一些诡异的声音说道：“我要走了，只是想最后和你好好说说话而已，孩子，你还小，我只是希望你记得，我曾经陪伴过你的岁月。再见了。”老猫忽然纵身一跃，跳下了书桌，慢慢地离开，她看着老猫的背影，心里一紧，不禁大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 她猛然睁开眼睛，依然是那样一个暖冬，她依然坐在书桌前面，她看了看四周，难道这是一个梦！可是摸了摸自己那已经被泪水所侵蚀的脸，她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。

       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冲了出房门，四处寻找老猫的身影，她的窝，厨房，客厅，书房，卧室，每当在一间房间发现没有她的身影的时候，她的心就沉了一分……

        直到她去到了阳台，她看见它躺在了那里，像极了以往它晒太阳的情形。暖暖的阳光，刺骨的寒风，弄得她心里一阵地抽搐。她看见一束阳光洒落在了老猫白绒绒的身上，阳光有些刺眼，她看见了老猫，老猫却再也没有能够看见她了，老猫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。

        她没有告诉爸爸妈妈那一个梦，也没有哭。她和爸爸妈妈一起将老猫埋在了一个小山坡的一片竹林里，她在一棵竹子上做了一个小记号，暗暗记住了位置，从此以后，每一年了这个时候，她都会来到这片竹林，对着竹林和老猫聊聊天，说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 又是一年，她已经十五岁了，她依然在一个暖冬的时候，去到了老猫的坟墓前面，她慢慢地走到坟墓前，刚她走到，在那根她做过记号的竹子附近的时候

        “喵”一声猫叫，止住了她的脚步，

        她转过身去寻找那个声音，她见到一只灰色的猫咪，看起来年纪也很大了，站在远处，淡淡地看着她。她对那只老猫有着异样的熟悉感………灰色的老猫，一只灰色的老猫，突然，她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道闪电。

        她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，只是傻傻地看着那只猫，凝视着那双熟悉的蓝眸子。那是一双通透而有傲气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双老猫特有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稿件来源：白鹿文学社   黄嘉歆   编辑：刘玉兰